曹操成名之战:五千铁骑大破十万黄巾兵
历史网 2023-06-16用户投稿
张角和他的黄巾军受历史的局限,只是停留在“吃大户”的初级阶段,虽然用一些鬼话神功骗得“从者如云”,但鬼话只能骗一时,却经不得实践的检验,要完成摧毁一个旧政权,建立一个新政权的革命壮举,实是力不从心,失败是必然的。
然而,黄巾军吃大户的行动却是了不起的,他们吃的是他所能遇到的一切州府郡县。这是一支世所罕见的部队,携家带口,老幼随军,攻下城市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。
也难怪,当时赤地千里,遍地白骨,哪来的后方安顿家小?丢下了父母妻儿,作战便失去了目的,总不能革命的目标是为了一人吃饱全家饿死吧?所以,部队的累赘也正是它的士气之所在,士兵们的背后就是自己的家小,拼命是不用做政治动员的。
所以,这支百万大军更像漫山遍野的蝗虫,吞噬着他所能接触到的一切,所过之处,寸草不留,未经洗涤之州县,惶惶不可终日。
东汉的国家政权慌了神,马上开动了支撑这个政权的军事机器,哪里有反抗,哪里就会有镇压。
久经训练的边防军被紧急调往内地,天下所有地方政权管理下的顺民被紧急动员,无数支新组建的救火大军启动了事先没有预定的灭火程序,武装到牙齿的官军再加上民团——地主豪强组建的地方武警——与渴望翻身做主人的奴隶,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拼杀!
保皇派:刚被封为慎侯的河南尹何进晋升为大将军,率左右羽林军及京师五营卫戍部队拱卫洛阳。
外围防线由函谷、太谷、广成、伊阙、轘辕、旋门、孟津、小平津八关都尉构成。
另组编了三支机动部队,分别由左中郎将皇甫嵩、右中郎将朱儁、北中郎将卢植率领,实施机动围剿作战。至于各地郡守各守本土那自然是分内职责。
另外又大发慈悲,对之前所拘押政治犯、刑事犯一律赦免,一概允许戴罪立功。
造反派:张角称天公将军;其弟张宝称地公将军;张梁称人公将军。主力很快形成了三大军事中心:
人公将军张梁活动于冀州(州治邺城,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南)的广大地区;地公将军张宝屯兵下曲阳(今河北晋县西北);天公将军张角驻广宗(今河北威县东南),成为领导起义的中枢。
其部将张曼成自称“神”、“卜使”,率南阳黄巾军屯兵宛城,成为南方的黄巾主力;波才、彭脱领导的黄巾军,控制颍川(郡治阳翟,今河南禹县)、汝南、陈国(治所今河南淮阳市)一线,成为东方的黄巾主力。此外,还有卜已等领导的黄巾起义队伍,分别活动于东郡苍亭(今山东阳谷东北)。
各方黄巾军从北、东、南三个方向对京师洛阳形成包围之势。
其中对京师洛阳威胁最为严重的是颍川方向的二十余万黄巾军,由波才、彭脱率领,剽悍异常,已进军至洛阳不足三百里。
右中郎将朱儁的三万铁骑没把这支乌合之众放在眼里,贸然进剿,结果铁骑难挡亡命之徒,竟被一帮泥腿子杀得丢盔弃甲,以致后勤供应基地长社(今河南长葛东北)暴露敌前,城中仅有左中郎将皇甫嵩率领的步骑兵三千余人,眼看不免城陷人亡,军需资敌。
波才乃张角麾下一员悍将,当然趁大胜余威不失时机地倾巢出动,十万余人将一个仅有三千守军的长社城围了个铁桶一般,并承诺部众:破城之后,开戒三天,劫掠归己。将士们无不雀跃,攻城时人人前仆后继,个个舍命求财。
而那左中郎将皇甫嵩是个极会带兵之帅才,平日对部属恩威有加,虽然兵少,却镇静如常,依仗着长社城高墙厚,将士一心,堪堪顽强据守得住。
只是不知援军何日来到,满城军民寄希望于一人:指挥着五千羽林军的骑都尉曹操。
那初涉军旅的曹操曹孟德现在又在何处呢?
十三 攻城为下,攻心为上
早些年一看战争片就激动不已,子金山自叹如果生在那个年代该多好,混个将军做做该多酷啊!成天与一些同学少年们风华正茂地吹牛:“唉!生不逢时啊”!
这几年稍微懂了点事,才醒悟这将军不是那么容易做的,一将功成万骨枯!如果真的爹妈把自己生养在战乱年代,那个“一将”是轮不到自己当的,万骨中有一具是子金山的骨架倒是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,基本概率在那儿明摆着。
曹操率领着五千羽林军踏上征途,这时的心情大概与子金山早些年差不了多少,二十九岁的曹操踏入仕途不足十年,已坐上骑都尉——相当于一个旅长的高位,还不暗自庆幸生逢乱世么?
至于他在自己的诗歌《蒿里行》中所流露出的悲天悯民的句子,那绝对是蒙人的。诗人这样感叹:
白骨露于野,
千里无鸡鸣。
生民百遗一,
念之断人肠。
别被曹操给忽悠了,曹操从没因百姓的白骨露野断肠过,也就是想感动一下读诗的傻瓜。上了战场,哪怕是对待俘虏,他砍别人的头也从没犹豫过。
现在曹操的部队已悄悄地靠近长社,离波才的黄巾军最外围的包围圈已不足十里。他命令士兵停止前进,借着一大片树林,傍着穿林而过的小河立下了临时应急营寨。
通过不断的斥侯骑回报,曹操早已清楚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,长社被围攻已半月之久,敌人达十万之众,又持击溃右中郎将朱儁三万铁骑的余威,士气正盛;自己如想以区区五千骑兵解长社之围无疑白日做梦,贸然进攻等于飞蛾扑火。
况且自己属长途奔袭,临近敌人时已人困马乏;人是铁,饭是钢,不光士兵需要进食,战马更需要喂饮,傍河结寨便是为了解战马之渴。
《孙子兵法》曹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,岂能不知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”的基本常识?可现在呢?长社城中主帅皇甫嵩的情况不明,敌方波才的具体部署不明,就连自己率领的这五千人马的战斗力也是不明,刚接手的部队,士兵对自己的主将也毫无了解的可能。这仗怎么打?
最要命的是自己部队官兵的士气,士兵紧张的下马动作及略带慌乱的眼神使曹操感到不容乐观,他需要等待战机,尤其是需要解决士兵的怯敌心理。孙子曰:攻城为下,攻心为上。先需要解决的是自己部队的军心!
唯有两点令曹操心里稍安:
一、对左中郎将皇甫嵩的指挥作战能力早有耳闻,提起皇甫嵩的大名,人们都是用崇敬口气的。
二、已与敌人接近到了可以用骑兵冲锋的距离,可还未曾见到过黄巾军的哪怕一个探马,这只有两种可能:要么敌人极度傲慢而大意;要么波才根本就不懂最起码的作战常识,不管是哪一种,都是好事。
曹操沉思片刻,叫过两个副手,如此这般交代一番。二人各率五百骑向东西不同方向疾驰而去。
长社黄巾军包围圈的外围,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官军的小股骑兵。
波才分析,这一定是被击溃的朱儁残余部队,因战败后无法向朝廷交差,而赖在这里进行的骚扰行动。
“把他们诱近些,多预备些绳索、陷阱,人要死的,马要活的,老子正想弄些新鲜马肉补充军粮呢。”
战鼓声声,呐喊阵阵。不一时部下来报:
“禀将军,来骑只接近到我军一箭之地,放了阵骑弩便溃散退去,我军追之不及,伏军伤亡十余人。”
波才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:“多置藤牌防护,不要再理睬他们,各营留五千军士保护大营妇孺,其余全力攻城!”
长社城头。皇甫嵩被城外的几阵战鼓催上了城楼,开始以为是曹操的羽林军到了,哪知远处空轰隆了一阵雷,没见下雨,城头守军有些沮丧。
远方又是几通战鼓声,皇甫嵩现在有些明白了:这是援军在向自己通风报信呢:我们已经到了,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,如果突围,我们会策应的。
突围?皇甫嵩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草舍木寨,苦笑着摇了摇头,自己的这三千来人,如离开了坚城的依托,将如同大海里撒进了一把沙子,连浪花都不会惊起的;也万幸敌方没有登城的器具,光靠一些绑扎在一起的云梯暂时还奈何不了长社城。
“传令下去,擂鼓三通,严密监视,不得妄动。”
城外骚扰的小股骑兵,闻到城内的战鼓,像得到了军令一样扬长而去,停止了骚扰。
未损一人一骑的千名羽林军绕道回来了。
进入隐藏在树林中的营寨时大家异常兴奋,出发时的恐惧心理一扫而光,第一次打这么轻松的仗,像去做了一场射击表演,就差唱着“打靶归来”回营了。也没见天公将军撒豆来拾掇我们呀。
出发时这位发音“草草”的主将并非草草传令,交代说我们不准近敌百步以内,只准呐喊,不准厮杀,听到城内的战鼓响起便可急退,如折损一骑定要拿将领说事。这回呀,国军碰上了好运气,像赶集似的一趟跑回来,还超额完成了任务:回营时碰上了一个黄巾军的探马,顺手给俘虏过来,带到了曹操大帐。
阳春四月,天尚微寒。被俘虏的黄巾军探马还赤着脚,身上破衣烂衫,除了包头的一方黄布外,怎么看也不像个当兵的,小伙子憨厚可鞠,做了俘虏也没见十分害怕。
曹操大喜,赶紧吩咐手下拿一块马肉来,并松绑赏浑白酒一碗。
等小伙子恢复了精神头,曹操开始了拉家常:
“小伙子,有二十了吗?娶媳妇了没有?”
探马十分不解:怎么这官军里还有好人?这个当官的面虽不善,看样子心还挺好的。吃人家的东西嘴短,总得陪人家聊几句吧?于是有点害羞的回答:
“您眼力不错,俺今年刚二十,媳妇在那边老营里呢。”
“看你身上穿的,咋不让媳妇给做身像样的呢?”
“俺将军说了,打开城就给俺发新军装。”
“在这儿待了多久了?”
“半个多月了,那城太高,难爬得很。”
“哦——这些天晚上够冷的吧?”
“不冷,俺将军说了,要长住,困死守城的,让俺们都搭了避风的草庵屋,再说,还有俺媳妇每晚陪着俺呢……”小伙子脸有些微红,看样子新婚不久。
“草屋?”曹操心里微微一动,继续和俘虏扯皮:“听说你们都被天公将军施了符咒,上阵刀枪不入,你有这功夫吗?”
“当然,俺曾在天公将军面前演示过,天公将军还赏过俺两斗米呢!”小伙子有些自豪。
“出去给我们这帮弟兄露一手怎么样?不看看谁能信啊。”
“不行,师傅说了,随便施法要遭天谴的,我给你们逮住了,也没打算活着回去,只是俺媳妇……”探马显得既坚决又沮丧。
“嗯……你犯的是造反的大罪,论法该灭九族,我今天判你身受一刀之刑,如果真的一刀砍你不死,我就放你回去与媳妇团聚,你服气吗?”
“说话算数?”
“我乃大汉朝廷命官,岂能失信于你一介草民?”
“那俺先给您磕个头,挨完这一刀俺就走,到时候省得告辞了。”小伙子扑通跪下,给曹操磕了个响头,站起身向外就走。
当下曹操心里有点打鼓:难道真的一刀砍不死他?看他心中有数的样子,还真说不定。
来到帐外,几千人除了警戒哨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这小伙子身上。
只见这敌军探马甩去上身破衣,扎了个马步,双手按住自己小腹,口中念念有词,登时面色涨红,前胸后背鼓起了数个大包。
军营里的专职刽子手得到曹操的示意,提着行刑的专用鬼头大刀,走到小伙子面前,口里说起了杀人前必说的套话:
“冤有头,债有主,丧命莫怪刀斧手,魂别散,往西走,家人等你去喝酒……挺住了!”
只听一声暴喝,如同刮喇喇半空中响了一声霹雳,寒光一闪而过!大伙全愣住了!
那小伙子不失时机地将身一长,让过脖项,一刀砍在后背之上,啊?竟将锋利无比的鬼头大刀“砰”的一声弹了出去,再看小伙子身上,隐隐只见得一道红印,眼见是分毫未损。
树林内一下子鸦雀无声,空气仿佛凝固。
只听得曹操一声朗朗大笑:“雕虫小技,何足挂齿?歪门邪道,斩你易耳!”
亲自走到行刑之处,对呆若木鸡的刽子手说道:“借你刀一用。”接过鬼头刀,对刽子手说:“还要借你一物。”
“向标下借……?”刽子手一时不解。
“对,把裤子解开,向这刀上撒上一泡热尿。”
“啊?”刽子手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过那玩意,一时扭捏。
四周的士兵却没有一人有取笑之意,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。
“邪不侵正,自古有闻,污秽之物,可破百邪,撒尿上去,待我斩他!”
“你……你说话不算数!”小伙子气极,张嘴欲骂,旁边几个机灵的亲兵伸手把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口里,小伙子不断挣扎,却动弹不得。
这边刽子手也顾不得害羞,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自家小兄弟,把一股热尿直射到鬼头刀之上。
正尿之间,忽然刀身不见,却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在了脚下,原来那小伙子已经身首异处!曹操这时已将鬼头刀扔在地上,向大帐走去。
不用多做动员,士兵们一片欢呼,树林里响起了暴雨般的“哗哗”撒尿声。
入夜,东南风大作,曹操听着风声,忽然记起傍晚被斩的小伙子说过的草屋一词,若有所思:初次领军,最应谨慎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左中郎将皇甫嵩是个善用兵之将,现在已经知道外面有援军接应,怎会没有任何动作?
敌营全是草木结营,而上风头正是长社城,一旦皇甫嵩有行动,最大的可能便是以火代兵,而自己部队所藏身宿营的树林则正处于下风位置……不好,这个险冒不得!
当即传令:紧急集合,全体拔营,绕过长社城,直扑城南方向的黄巾军后方。
白天的杀俘行为,全体羽林军没有一个人认为有什么不对,反而对主将能破解黄巾军的邪术感到由衷的佩服,现在接到移营的命令自然是理解的要执行,不理解的也要执行,没用一个时辰,部队已顺利出发。
两个时辰的急行军,天未明已集结至预计位置,长社城南二十余里的要道。突然,正北方向一片通明,曹操心中暗呼一声:“好险!”
随即吩咐部属全体下马,休息马力,士卒分别以携带的干粮进食,做好行动的一切准备。
回头说长社城中。皇甫嵩白日知道了援军已至,心中稍安,虽不能完全断定是曹操的羽林军,但援军主将是个会用兵之人是无疑的,此人用骚扰之计通知了守城部队,暂时稳定了城中军心,同时又告诉给了自己:兵力不多,暂无力解围。
长社城的防守是没问题的,但有一条战争定律皇甫嵩是明白的: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敌人,从没有靠一味防守能赢得战争的。面对拥有十万之众的一只疯牛,从哪儿下刀宰杀呢?
还是呼啸的东南风惊醒了皇甫嵩的沉思,他马上想起白天在城楼之上看到的情形:一眼看不到边的是黄巾军连绵不绝的草舍营寨,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遍地火海的图画,他甚至听到了敌人的营寨在烈焰中噼噼啪啪的燃烧声,哼!敌人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,大概连《孙子兵法》是何物都未知也!
在军事行动上,皇甫嵩历来是雷厉风行,从不拖泥带水,时已三更,再不行动,更待何时?当即传令:所有部队,全部集中北城待命突击,紧急悬赏敢死队员三百名,各带火种,用长绳缒城而下,秘密接近敌营,同时举火,火光就是城里突击部队的命令,到时城门大开,趁风跟在大火后面,扫荡残敌。
风火席卷之处,人海又有何用?至于外围的援军,想来也绝不会隔岸观火,一场大胜,就在今日。
一切正如皇甫嵩所预料,城外的黄巾军自恃人多势众,根本就没料到敌人会骤然而至,但只见瞬间火起,周围已是满目通红,风借火势,呜呜怪响,火光之中,敌军呐喊如潮,谁能知索命者有多少?
波才从睡梦中惊醒,不及披挂,火龙已卷到眼前,此时欲拼命却不知去找何人,自古水火不容情,天公将军并未教自己避火仙诀,只能飞身上马,要以马力对决风速火势,试看逃命谁能追?
常言道,兵熊熊一个,将熊熊一窝。主帅带头当起了运动员,开始了与火头子赛跑的运动,当兵的还能落后?于是大家争先恐后抢上逃命之路,一时人践马踏,争路不惜拼命。
这时候谁是我们的朋友?谁是我们的敌人?就一条标准:让我者友,挡我者敌。刚砍翻一个前面碍路的,转眼自己又被不知哪来的一枪捅了个透心凉;左边刚抢过不知谁家的包袱,右边自己美貌的妻子不知被谁拎上了战马;回头刚张望七十岁的老母亲,低头一瞅自己的左腿不见了踪影;黑暗之中,满眼见到的唯有遍地烟火,纷乱声里,耳听到的具是哭爹叫娘。又怎是子金山用一个“乱”字所能形容?
皇甫嵩身先士卒,放马屠杀。这时候,已经不用发布任何命令,原始的野性已挣破了任何约束,战场的局面已经成为一群杀人的疯子到处追逐更多逃命的疯子。
人什么情况下跑得最快?绝对不是短跑运动员的百米冲刺时,肯定是在夺命而逃时,这时候人的内在能量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。
正是由于子金山前面指出的原因,那波才及所部高级将领这次与死神赛跑的速度超常发挥,气得皇甫嵩心中暗怨朝廷没给自己配备一架直升飞机,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那还没参战的援军了,这时候皇甫嵩还不知道其指挥员是名不见经传的曹操。
曹操呢?他已经及时地把自己率领的五千骑兵织成了一张大网,牢牢的罩住了黄巾军的南逃之路,根本不用做什么战前动员,羽林军人人憋足了劲,要凭此一战而封侯。痛打落水狗的套路,人人都有此兴趣。
仓皇逃命的波才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,一头撞进了曹操支好的大网里,只可惜连困兽犹斗的勇气也没有了,只得被漫山遍野的黄巾部众裹挟着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,骑在马上目标太大,舍弃战马又有可能被乱军践踏丧命,真有点骑在老虎背上的感觉。
一阵乱箭射来,替波才解决了抛弃战马与否的难题,坐骑中箭,波才翻身落马。身边的贴身护卫早不知贴向何方,混乱之中又有谁认得什么将军,什么神仙?几骑战马袭来,一群头顶黄巾的士兵将他连踏带挤,波才无奈英雄落水,滚到了河中。
哪知竟然因祸得福,波才幼时在河边长大,简单的狗刨自然不在话下,当下只觉心头一片空明,计上心头,又上眉头。双眼微闭,屏住呼吸钻在两具浮尸之下,扯过死人头上的黄巾,盖在自己英俊的面庞之上,脚丫暗踩绿水,顺流而下,竟然逃得了一条性命。
据说,三三制战术原则的原始发明人应该是曹操的羽林军,子金山有下面的文字记载为证:
羽林军的杀戮行动没有经过战前训练,他们本能的分为三人一组,分工合作,配合娴熟。锥子型的杀人小组,首骑专管放血,左后骑负责割头,右后骑承担收集脑袋。这样的杀人程序使工作效率得到了成倍的提高——摘自长社战役的战后总结报告。
曹操持戟立马于高坡,平静得如同一潭静水,他的目光扫视着目所能及的屠宰场,心里不时也涌起一丝微澜。
那不是因为看到了一个个滚落的人头,而是因为那一朵朵因头颅被砍而绽放的红花,那么鲜艳,那么动人,那么令人兴奋,那么引人冲动!
前面说了,落水狗人人爱打,其实不是爱打,是敢打,对无力还手的人打他两下是净赚不赔的买卖。
公共汽车里的小偷一般把目标对准年迈妇孺,就是这个意思,失了手也不至于挨揍。
有一个时期人们最常说的话就是:“把×××打翻在地,再踏上一只脚,让他永世不得翻身!”
哲人也用农夫可怜冻僵了的蛇的寓言警告大家,莫要轻易发善心;所有这些都告诉人们,打落水狗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右中郎将朱儁的三万铁骑被打了个稀里哗啦,当了半个多月的落水狗,万幸波才不是个善打落水狗之人,才得以残喘,收集残部。只是对黄巾军的拼命战法心有余悸,不敢靠近,所以只好带着剩下的一万多人骑在长社周围打圈子,其实他现在的兵力要超过皇甫嵩、曹操的一倍尚多,只是士气没了,无胆再战。
现在机会来了,长社的火光也像提醒曹操一样提醒了朱儁,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。这朱儁其实也不是个泛泛之辈,因为自己的右中郎将官职不是花铜钱买来的,有些骄傲自大,自恃是正规军看不起农民,才吃了大亏。现在落水狗的角色换了位置,他立时由落水狗变成了一只饿虎,恶狠狠地扑向了已成为落水狗的起义军。
一个同志不怕有错误,就怕犯了错误不知道改正。朱儁犯了错误,但他知道改正,所以东汉王朝还是会把他当成好同志的。
被波才丢下的黄巾军先遇火灾,后遭皇甫嵩的趁火打劫,紧接着再受曹操骑兵三三制杀人小组的猎杀,现在又经历朱儁不失时机的打扫战场,十万将士,灰飞烟灭,老弱眷属,皆尽无头,被杀红了眼的官军抢去做了报功凭证。
战事已息,三路人马胜利大会师。皇甫嵩格外看重这位新部下曹操,破格请他进帐商议下一步行动方略。要论级别及资格现在根本轮不到曹操发言:位已四品的左右中郎将议事,哪有你这个六品骑都尉说话的份儿?
朱儁乃败军之将,还沉浸在对皇甫嵩的感激之中:由于皇甫嵩的这场胜利,自己的这颗脑袋不至于被朝廷砍去了,皇甫嵩刚才还表示:“朱将军,前次的小挫,先不要急于奏报朝廷,待我统计完战果,由我上奏就是了,我们先败而骄敌,后用计围歼,朱将军此役也斩敌首甚多,朝廷不会怪罪朱将军的。”
朱儁明白了:皇甫嵩是打算把两战合为一役。这样,自己非但能躲过朝廷惩罚,立功升职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,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。现在皇甫嵩征求下一步行动意见,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,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部队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休整:伤亡过半,建制已全部混乱,有的部队竟然只有干部,没有战士,而有的营却是有兵无官,长官已阵亡,还没来得及任命新的。
曹操就不同了,五千铁骑,未损一人一马,实在是从未有过的罕见战例,要说他们根本就没参战吧,入长社城时每骑挂的都是葡萄串似的人脑袋,两万多人头列成大片,也是蔚为壮观的。
曹操初涉军旅,没管官场上虚三假四的那一套谦让,见长官问计于己,便毫不客气地侃侃而谈:
“现在的军事态势还容不得我们摆庆功宴,贼首波才漏网,必投其老巢颍川,颍川尚有他的近十万贼众,其同伙彭脱也带十万余人于西华(今河南西华南)出动,向颍川靠拢,据探马报,汝南陈国黄巾军已经全军出动,增援波才,现已达阳翟(今河南禹县),一旦贼众合流,其势必难挡也!”
皇甫嵩、朱儁对曹操不由肃然起敬:这小子不是个凡夫俗子,据着旅长的位子,想着兵团司令的活路,日后不可限量。同时点头认可,示意他继续分析。
“此役赖天子洪福,将军雄才,贼波才惨遭重创,但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我军决不能静待他恢复元气,现在饥民遍地,敌军之兵员补充非我军能所及,如不立即进剿,患莫大焉!”
皇甫嵩、朱儁内心不由一阵苦酸:“是啊,我们如随便招兵,饷从何出?朝廷有定制,谁敢多编一兵一卒?一旦自己拥有了与黄巾军若等的军力,也就是自己被灭九族之时,在这一点上,朝廷会比对付黄巾军还要果断。”
“眼下漏网贼众不下万余,皆奔向颍川,实是在帮我军大忙,他们带给颍川贼众的必是惊恐无疑,我军不趁此时进军,更待何时?”
响鼓不用重槌,皇甫嵩略一沉思,当机立断:
“孟德高见,言之有理,就烦孟德率本部羽林军为前部先锋,立即进军颍川;朱将军领本部建制尚齐之五千铁骑为接应,嵩驱我军剩余全部主力为后援,连夜起兵,我等建功立业当在今日!”
“遵将令!”
曹操、朱儁领命而去,皇甫嵩心中暗叹前太尉桥玄大才:“早闻桥太尉断言,安天下者必此人也,今信之哉!”
古代升官定律:文官是撒着金子银子开道,踩着同僚的肩膀攀登;武将则趟着敌人鲜血前进,提着自己的脑袋飞升。
曹操最高明,文武之道各用一半,既仗着老爸替自己撒银子开道;又用敌人的鲜血给自己洗尘,里面搀点部属的血那也是免不了的,自己的脑袋是提不得的,提别人的脑袋曹某向来乐意。升官只是时间问题。
波才也算是提着自己的脑袋逃回了颍川。他既恨敌人狡诈,又怨老天不公,唯独没责备自己大意,记点颍川部众,尚有十万出头,狂妄之心又起,复仇!胜败乃兵家常事,血债要用血来偿!
于是妇孺老弱暂留颍川,尽起全部精壮,漫山遍野,杀奔长社而去。
曹操率五千羽林军连夜袭向颍川,行至四更,斥候骑飞马来报:前方不足十里,望不到边的火炬,数不清的人马,遮天盖地迎面而来。
曹操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一面命斥候骑飞马通知后面接应的朱儁部队,一面盘算自己的五千骑现在能干些什么。
迎面冲锋?敌军势众,五千骑也不过阻挡敌军一时,而自己难免死伤惨重,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儿?我阿瞒不干;可敌我双方眼看就要迎头相撞,回头远遁就能避开这汹涌而来的洪流么?就算自己的部队躲开了,后面的朱儁、皇甫嵩又岂不是难免全军覆没?立即进攻颍川的建议,难道我错了么?
进攻颍川?曹操心头一亮,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。
当即唤过身边一名亲兵,取出一方绢布,用一只熄灭的火把炭棍写下了十二个大字:
让开敌锋,焚其辎重,吾袭颍川。
亲兵接过绢布,策马向朱儁的接应部队疾奔而去。
一道骑都尉的军令传下来,也是十二个字:
横向迂回,绕开贼军,直击颍川!
皇甫嵩接到前方朱儁、曹操的飞骑战报,欣慰自己没看走眼,立即命令本部主力骑兵,下马休息马力,做好出击准备,所有弓箭手、掷弹兵顶到最前面,在一条不宽的小河岸边,据河死守,有后退一步者,力斩无赦。
曹操的羽林军接近颍川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由于持续不断接受昨天从长社逃脱的残伤士兵,颍川城竟然连城门也没关!
机不可失,曹操一马当先直冲进城去。
没发生多少像样的战斗,羽林军便控制了全城,十余万黄巾军的眷属、伤兵做了曹操的俘虏。这一次曹操没有再让士兵们过一把杀人瘾,命令士兵释放所有战俘,全体赶往长社的方向,于是一支更大的人流泻向昨夜黄巾军出征的路途。
只不过这一批是十余万只毫无抵抗能力的绵羊,被五千只饿狼驱赶着,走向自己的亲人,哭喊之声震天动地,声闻数里,这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,他们将给前方自己的子弟兵带去灭顶之灾!
汹涌如潮的黄巾军在一条河边遭到了坚决的抵抗,河虽不宽,却也无法涉水而过,对岸箭石如雨,架桥的士兵死伤惨重,河边的尸体已堆成了又一道河堤。
波才气得暴跳如雷,严令士卒不计伤亡冲过河去,怎奈火无情水也无情,利箭飞石更无情,抢渡的士兵面对激流箭石前进不得,后退更无活路,波才用鬼头大刀组成了督战队,大多刀口已砍得卷刃,上面滴流的全是自家弟兄的鲜血,此境地便真正是进是死,退也是死。
朱儁的五千骑兵在接到曹操已在颍川得手的消息后出动了,士兵们一改初战黄巾军时的怯懦,不计伤亡地扑向黄巾军后方的辎重车辆,仅一个冲锋便在黄巾军辎重车队放起了大火,虽然无风助势,但冲天的烈焰浓烟使前面却步不前的黄巾军更加混乱起来。
波才看到后方辎重被毁,反而更激起了野性,命令全军弓箭手分为前后两个方向,不救辎重部队,防住后方偷袭,全力渡河。
“就是用尸体填平这小河沟,也要冲过河去!成败在此一举,全军压上,停步不前者斩!”
应该说,波才的这个命令是对的,事实也是如此,皇甫嵩已经快坚持不住了,自己的弓弩手、掷弹手已在敌军箭雨中伤亡过半,步兵已与少数抢过河来的黄巾军展开了贴身肉搏,尤其是敌军真的用不着架桥了,河中已填满了死的、活的黄巾军士兵,河水将近断流,对方已杀红了眼。
自己的骑兵已全部上了马,准备进行最后自杀式的一拼。皇甫嵩几次欲挥手骑兵出击,都停住了举在空中的手,不行,这是最后的本钱,是扫荡残敌用的,我还有一丝胜利的希望,那就是曹操能在颍川带来奇迹,胜败系此一线!
朱儁用火把点着黄巾军的辎重后就对波才的后队进行了突击,一轮又一轮,一波又一波,眼见自己的五千骑兵已倒下了三分之一,可还是冲不过敌军的箭雨。
而皇甫嵩方向越来越密的战鼓,沉雷轰鸣般的呐喊,使他意识到:最后的时刻到了!现在朱儁甚至有些恨自己,为什么不在半月前的初战中战死?也省得经这一败之辱!他提起了长刀,准备带全部剩余的骑兵进行最后的冲锋。
快成功了!波才跨上了战马,他也要亲率部众进行最后的冲锋!
突然!世上很多即将成功的事都坏在“突然”这两个字上;很多眼睁睁要失败的结局也因这两个字变成了成功。
波才、皇甫嵩、朱儁以及他们率领的所有将士现在都遇上了这两个字。
突然!看不到边的黄巾军的老弱妇孺越过了还在燃烧着的辎重火线,蔓延而来,伴随着她们的是撕心裂肺、惊天动地的哭喊。
远方,曹操的五千羽林军列开望不到两头的横队,看不尽纵深,有点庄重的,慢慢的,挤压了过来。
没有一声呐喊,听不到一声马蹄,像在行进中的阅兵式,傲然肃穆。
从隐约的哭喊声传到波才的耳朵那一刻起,从高坐在战马上回头望见那滚滚而至的黑线那一刻起,波才就明白,完了,这一仗到此结束了,自己的生命也即将结束了。
颍川的十余万家小赶到了战场,是被敌人驱赶着来的,这仗还有办法打下去么?她们的丈夫、儿子、兄弟、父亲还有力量向前冲杀么?再庞大的一支军队,只要被抽走了脊梁,吸走了灵魂,就成了任人剥皮剔骨的躯壳。而那哭喊而至的人们,就是这支起义军的脊梁,就是包括他波才自己在内的这支军队的灵魂。
波才悲愤地长啸一声,纵马向对岸冲去,后面没跟来一人一骑,大家都转身奔向了自己的亲人……
波才不是去冲锋,是去自杀,他对这个令他肝肠寸断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,他不想睁眼看到最后的结局。
波才这一最后的目的达到了,坐骑趁着惯性踏着尸体冲上了小河对岸,连人带马也同时成了一只刺猬,据后来割他的头颅的几个官军说:箭杆、箭头密得无法下刀。
皇甫嵩、朱儁、曹操的官军按部就班地进行了余下的工作,那就是对这么一大群放弃抵抗的羔羊进行了耐心而细致地宰杀。
放不得,造反理应是死罪,释放造反的人?谁有这个近似造反的胆量?
就算朝廷不追究,谁又能担保被释放的造反者不再去造反?不造反,他们吃什么?靠什么活下去?
不放又不杀就得养着他们,谁给养他们的粮食?饿极了肯定还是要出事,出了事不是还要杀吗?早晚都免不了杀,何妨现在就杀?
最重要的是,现在割下他们的头是能向朝廷报功的,人头也代表着官位,代表着银子,能铺平自己的仕途。
小河的水又哗啦啦地流了,不过那里面搀了半河的人血,小山又多了几座,不过那是由人头堆成的。是啊,古代社会,乌纱帽的下面都摞着数不清的尸体。
有人得到就有人失去,造反的农民军失去的是生命,皇甫嵩得到的是都乡侯的爵位及左车骑将军的高职;朱儁经皇甫嵩力保被封西乡侯并晋职镇贼中郎将;曹操在又经历了几战后被保举为济南相(相当于太守),达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目标。
其实出力的啥时候也不如看戏的,这几个在前线拼杀的功劳怎么也比不过天子跟前的宦官, 黄巾起义的大火刚被扑灭一半的时候,汉灵帝就根据脑力劳动也是生产力的科学论断,将除了因暗通黄巾被圣裁的封、徐奉之外的张让等十二名宦官皆封为候,理由是:
平黄巾有功。